你总幻想着自己长不大,拖着一双破烂不堪的塑胶凉鞋走在街上,顶着火一样的阳光,一口一口吃完五毛钱一支的冰糕,再舔一舔滴在手上的甜腻的液体,然后不知死活的从爬满虫子的菜地里穿过,沿途拣起掉在路边的树枝,打断一株又一株的油菜花.
最后得意洋洋地拍拍手上的尘土,一瞬间又跑远了.
你最喜欢奔跑,从山顶一路驰下,跳过烧地焦黑的玉米杆,不小心跌倒了就索性从草地上滚下去,爬起来看着自己满身的污泥还笑得恬不知耻.
印象中,你的手总是脏的,因为你一切都充满好奇,忍不住要去触摸,高兴时就翻几个跟头.你觉得自己不够男人,就借钱去买五毛钱或者一块钱张的劣质文身纸贴在手臂上到处都是,走在路上又突然觉得很丢人,努力想藏起来,不幸的是你穿的是短袖,所以你又开始奔跑,回家后被母亲用沾上肥皂水的刷子刷得你哇哇大叫.那时,你还不到十岁.
你总以自己擅长奔跑感到骄傲,因为跑地比别人快,看到的东西就比别人多.
可惜你跑的太快,把时光也抛在了后面,终于你停下来,对我说:"我累了".我抱着你,你已疲惫不堪,我把你放在床上,替你盖好被子,黑暗中,只听见你沉重的喘息.
睡梦中的你,又变成吃冰糕的孩子,笑容恬静.
我们就这样在一起,深爱彼此.
我仿佛是你仰望星空时划过的流星,载着你最简单和最伟大的梦想,坠落在一颗你不知道的星球上.你以为我还会回来,依然带着你年少时的梦想.但是,我却早已带着我的光芒和你的梦想,一起化成了灰烬,散落在那颗星球上.
留给你的,无非是一瞬间的幸福回忆而已.
醒来后,你决定不再跑了,你说,因为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.
我对你,总是充满了怜悯.
你有极强的物质欲,喜欢用闪亮的东西填补你心里缺少的部分.
夜里,你褪去一切的伪装,我们就紧紧抱在一起.
我们又回到小时侯,彼此深爱着.
你说,跑过了时光,就开始流泪.
你不过是一朵盛开最早的花,干净妩媚.过早的开放,让你过早的明白了你的宿命是凋零.于是你哭了,你开始等待,等待一次狂风骤雨,在那之前就把你吹落,因为你情愿保持最美的状态开的半途而废.
自始至终,你都游离在我的身体之外.
从我们遇见的那一刻起,就已注定了我们的势均力敌,
可在我眼中,你始终是孩子,你睡不着,突然翻起身在床上又唱又跳,又突然躺下,仿佛刚才那是做梦.
你一直记得你的梦想,我也记得,可惜我一直没有告诉你,我已无法帮你实现了.我害怕你会哭,你已经不是一只冰糕就可以破涕为笑的年龄,冥冥中,你学会了愤怒,悲伤,幸福,快乐,而我只学会了告别.
某一天,当你再跑过时光,我会告诉你,我已不再是你的流星.
那时的你,已不再需要梦想,只需要暂时的温暖,所以我会再次拥抱你,像你习惯的那样.我无数次猜想你会不会再次哭泣,也无数次考虑要不要再次安慰你.
你的身体像一支容器,盛满海水,曾经的你一直在里面潜泳,日夜呼吸咸咸的味道,偶尔探头出水面看看月光,被风吹冷了便又再潜回去,日复一日,永无休止.
若你恬然沉静,目光温柔.我就会更加爱你.
每一次的拥抱,我都能感受你胸腔的暖流,跟着你的心脏不停的抖动,而你的手臂却是冰冷的,和你的脸颊一样,纯洁无暇.
你习惯闭上眼睛沉思,那时的你最脆弱.我望着你,无能为力.
忘记了是多少年前,你带着我在太阳下奔跑,皮肤晒成了古铜色,汗水滴在地上,你裂开嘴开始大笑,我们都穿着破烂不堪的黑色塑胶凉鞋,第一次没头没脑地快乐起来.
而我的面容,仿佛是为了遇见你而显得苍白无力.
多久了,我们再没一起奔跑过.
多久了,你发誓决不再哭泣.
于是,我们便沉沦在彼此的拥抱中.但在我的世界里,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,你只是迷路在浓雾弥漫的森林里,一直在寻觅一个出口,我在边缘,唱着一首你没唱过的歌.无论如何,都无法改变我们的坚决.
如果你看不见我,我就不会离开,我想带你走.
而你,寻觅的脚步就像翩翩起舞,有了开始就会义无返顾.没有停顿.
仿佛是我们的倾诉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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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日 五月 09, 2010 2:01 am